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油画里的爷爷奶奶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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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假回到家,去看望爷爷奶奶。走到门前的田埂上,几只黄狗朝我狂吠,狗叫声把奶奶的目光吸引过来,隔着一丘田的距离,我和奶奶开始喊话……

油画里的爷爷奶奶散文

“哪个啊?”

“奶奶!是我啊!”

“哦,钱妹子啊,你回来了啊!”

自从我离了家,每次回来见奶奶都是这样的开场白,从来没变过!

奶奶坐在门前的空地上,半靠在一把椅子上,双手拄着一根响棍。这响棍在奶奶手中握了一辈子。想起奶奶的样子必想起手中的响棍。这响棍做法科学,简单,用处却大。取竹子一截,长短凭个人喜好。奶奶的响棍一米来长,将一头剖成四块,于是只消往地上,门槛上一敲,剖开的竹片开了又合,合了又开,发出极响的声音,响棍也因此得名。响棍另一头牢牢攥在奶奶的手里,行可作柺杖,坐可当“武器”,一种威摄力极强的武器。奶奶喂鸡喂鸭时,粮食撒一地,别家阿猫阿狗阿鸡阿鸭也前来偷食,奶奶不用起身,扬起响棍,狠狠敲下去,别家阿猫阿狗阿鸡阿鸭吓得飞也似地逃走了。奇怪的是,奶奶自家的畜牲却完全不受这巨响声的影响,倒感觉受到了主人极大的保护似的,更加卖力地进食了。

这响棍的威力不止于畜牲,于人也有。我们谁要是不听话了,放牛不落实,吃了奶奶家的红薯藤,花生苗,黄豆叶,苞谷杆,那一到家,响棍就敲到身上了:“看牛不落实,我一响棍敲死你!”我们都怕那会响的棍子!

在我印象中,奶奶是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的主儿。她截然不同于别的`农村妇女,走家串巷,家长里短。奶奶独门独户居于村上头,每日天亮起床,喂鸡打狗,洒扫庭院,洗衣做饭。顶远的去处是门前的菜园子。

和奶奶的寒暄总是“身体还好?”“眼睛还好?”“耳朵还好?”奶奶眯起松垮垮的眼睛,打量我,“眼睛不好了,你隔远了我都认不出来,耳朵还灵得很。”说话时,奶奶依然半靠着椅子,扬着头,花白的头发蓬松,略显凌乱。我抚着这满头白发,手中是异常的柔软,像刚出生的婴儿的毛发。奶奶这个时候倒真像个婴儿,或者,像只猫。

眼前,坐在门前的这只猫,看起来柔弱,慵懒,柔弱和慵懒中透出一种轻灵,像一颗在阳光下飞舞的尘埃,落到了时光之外。

爷爷不在家。

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。八十岁以后,大家都觉得爷爷性情大变!尤其表现在劳动上。八十多的老人,有的挂在墙上了,有的瘫在床上了,健康的还能自已走在路上。我的爷爷,能挑能扛,能跑能跳,还能爬树!听爷爷说,他去算过命,先生说他能活120岁。那80岁的年龄对于120来说,还正值中年!于是,爷爷的劳动能力随之调整到中年壮劳力的频道!

对于儿孙们少去干活的劝告,爷爷完全听不进,因为他对下一辈的生活是鄙视的。农田荒芜居多,在牌桌上的时间在比伺候庄稼的时间多,在他看来,是不能原谅的。故此,他与我的父辈的关系日渐疏远。在他眼里,这些儿子懒惰,在他儿子的眼里,这老头疯了,痴了,糊涂了。

与儿子的关系僵了,与我们孙儿辈的关系倒还融恰。我们工作原因,一年难得回家。但只要我们前脚踏进家门,爷爷后脚就跟来了。依然是那张严肃而又慈祥,沧桑而又天真的脸。那脸酱紫色,深深的皱纹似雕刻出的一般,但这雕刻的手法很巧,几乎所有的雕刻是为了彰显,而爷爷脸上的纹路却是岁月的掩藏,藏着八十春秋的苦与乐,藏着八千里路的云和月。我细看这脸,在嘴角那微微上扬的纹理中,在那眯缝着的却依然闪烁着光采的眼睛里,读到了一丝孤独,是自得其乐的孤独,是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的孤独。支撑这孤独的却是一份旷达——竹杖芒鞋轻胜马,一蓑烟雨任平生!

奶奶说:“你爷爷掰包谷去了,就在石板上(一块土的名字)”

包谷成熟是在一年中最热的时节,我抬起头望着石板上那片枯黄的玉米地,阳光刺得睁不开眼。毒辣辣的日光下,连奶奶的鸡都不愿从树荫下走出来,耷拉着脑袋,无精打采的。二爷家的恶狗在吼了几嗓子后马上退回到屋檐下,趴在尽是土灰的地上,吐着长长的舌头直喘气。

我来到爷爷的苞谷地,石板上。金灿灿的日光下,一地苞谷杆傲然挺立,叶子却枯黄打卷。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循着这声音,看到了爷爷。

爷爷完全融入了苞谷地,打着赤膊,精瘦的脊背有着和苞谷杆一样的颜色,黄得发黑!他伸手往高处掰下一根苞谷棒子,麻利地去掉外面那层皮后,再把金黄的苞谷棒子丢到身边不远处的箩筐里。

“爷爷!”知道他耳背,我扯着嗓子喊他。

我越过苞谷地外围那一蓬蓬荆棘,来到爷爷身边,爷爷看到我,吃惊不小,转而欢喜至极。我主动上前帮忙,可这工作,我感觉无从下手。太阳的白光把苞谷叶烤得像利箭,一碰到,就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子,又痛又痒,一挠,更痛。再看旁边这老头,俨然一收割机,手到之处,利箭的锋芒顿失威力,被三下两下劈得精光,只听嘣脆一声,苞谷棒子被折下,哐啷一声,落入竹筐,与此同时,左胳膊肘一拐,苞谷杆被推倒,提起脚一踩,咔嚓,苞谷杆应声紧贴住硬梆梆的土地,我想,那感觉也是生疼的吧。

一只蚂蚁在苞谷杆倒地前顺着爷爷的手爬到了胳膊上,沿着一条青色的小路,弯弯曲曲地前行,翻过峰顶,向下爬行,遇到深沟,犹豫了一下,转而又向上攀去,逶迤地越过那条沟之后又爬到了另一边,在那沟沟坎坎中转来转去。我惊异于爷爷的毫无知觉,伸手把那小东西捏死,摔在地上。

我来回折腾了几根苞谷,大汗淋漓,痒得起了一个又一个红包,我劝爷爷收工,回家凉快去,因为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。爷爷却坚守战场。

回到奶奶身边,乘着凉,拉着家常,不一会儿,爷爷挑着一担苞谷回来了。沉甸甸的箩筐轻轻晃动,扁担吱吱作响,爷爷埋着花白的脑袋,在寻找下个最佳的落脚点。黑黜黜光溜溜的脊背闪着亮光,瘦骨嶙峋的肩胛向上耸起…奶奶依然半靠椅背坐着,眯起眼看着爷爷,花白头发被一丝风吹起,飞舞…阳光下,一切定格成了一幅油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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